新华社北京9月22日电 “每逢佳节倍思亲”。9月22日,当人们沉浸在中秋团圆的幸福之中时,远在四川灾区的江苏省援建干部方大义和他的同事们,在思念中度过了灾区的第三个中秋节。
两天前的9月20日,在四川省灾后恢复重建对口支援省(市)先进集体、先进个人表彰大会上,四川省委书记刘奇葆在主席台上,向着台下一个个胸戴红花的援建者代表,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在这里代表四川,代表四川人民,向所有为我们提供过帮助的援助者、援建者鞠一躬!”
这是四川人民向广大援建者发自内心的感谢!
为了使灾区人民早日过上新生活,一批批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援建人员,与时间赛跑,与自然斗争。以无疆的大爱,坚毅的拼搏,与四川灾区干部群众同心协力,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构筑了一个美丽和谐的新家园,树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面对援建,他们也曾犹豫。但为了心底的那份责任和感动,他们最终选择迎难而上
“做那衣服时我就想着,万一哪天我们不幸遇难了,看看胸章还能知道是谁。”50多岁的援建人员老沈,指着自己设计的“援建工作服”——蓝色的衣服,黄色反光衣领,胸前印有姓名和编号,平静地对记者说。
老沈名叫沈文华,是江苏省江阴市援建指挥组指挥长,负责绵竹清平乡的援建工作。来参加援建工作前,他是江阴市交通局局长。
“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市里将援建重任交给了他。接到任务,50多岁的老沈愣了一下,但马上答应了下来。“能有这样的机会为灾区人民做点事情,我心里很踏实。”老沈说。
江阴市负责援建的绵竹清平乡地处深山,“5·12”地震中,85%的建筑垮塌,水、电、路等基本生活保障要素全部瘫痪。
老沈刚到绵竹时,进到清平的道路还迟迟未能打通,而江苏其他地市的援建工作已经开始了。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进不去怎么办?年逾50的他当机立断,决定徒步进山摸清清平乡的具体受灾情况。
老沈叫上指挥组的其他三名同志,在几位乡干部的指引下,走了十八公里,花了五个小时,冒着泥石流的危险,翻山进入了清平乡。
灾后的清平乡条件极其艰苦。没有水,自己打井取水;没有电,运进小型发电机进行自发电。
白天,老沈和同事们出去勘察灾情,制定重建规划,一走就是大半天,好几里地不见一个人影;晚上,到处黑灯瞎火,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因为余震不断,大家都不敢睡太沉。
就这样,50多岁的老沈带着一帮人马一干就是两年多……
像老沈一样的援建人还有很多。为了让四川灾区早日恢复面貌,为了让灾区人民早日住进新房,他们放弃了家乡工作的安逸和家人团聚的幸福,来到巴蜀这片土地上,忘我工作、无私奉献。
“我多想克隆一个爸爸,一个在北川工作,一个在家陪我和妈妈……我多想克隆一个爸爸,让我的生活充满欢笑,让妈妈的担子减轻一些!”这是山东省北川工作指挥部办公室主任仲红波11岁的女儿璟璟写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我多想克隆一个爸爸》。
这篇作文是妻子从网上传给他看的。自从2008年7月参加援川工作,网络就成了他和家里亲情传递的重要工具,跟女儿聊聊学习情况,跟妻子说上几句体己话,浓浓的思念通过光缆,从北川传到千里之外的济南。
当和记者说起自己的妻女时,这位40出头的山东汉子眼圈都红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我看完作文就哭了,出来这么些时间,让她们娘儿俩受累了。”
在亲人眼里他们是一群“狠心”的人,为了大家的利益,可以将自己的小家暂且不顾;而在灾区百姓眼里,他们是一群可敬的人,为了责任毫无怨言,甚至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刘国强是武汉对口援建队伍中一名普通施工人员,为了确保工程进度,刘国强和7位工友每天至少要搅拌近千吨混凝土。工作最紧张的时候,每天仅能休息5、6个小时。
2009年7月18日凌晨,劳累了一天的刘国强从搅拌炉操作台上下来后,突发脑溢血倒在了回宿舍的路上就再也没有醒来,年仅42岁。
他的哥哥刘国庆赶到汉源为弟弟处理完后事后,毅然决定留下来参加援建。“弟弟心愿未了就离开了,我应该留下来参加援建,为灾区人民做点事。”刘国庆说。
和刘国强一样牺牲在援建岗位上的还有山东省援建北川工作指挥部乡(镇)村建设组组长崔学选。
崔学选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援建桂溪安置房。在桂溪的两个多月里,50余岁的他与年轻人一起上山下乡,走村入户,足迹遍布桂溪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大山。
板房建起来了,先交给当地百姓使用。崔学选和同事们坚持在帐篷里居住办公。一下雨,帐篷外大雨不断,帐篷内小雨连绵。
由于水土不服,他闹起了肠炎,接连腹泻了几次,还伴随着发烧。为了不耽误工作,他吃了平常剂量两倍的药,强忍着腹痛坚持工作。
身体不堪繁重的工作频频“示警”,他却对自己的病情一拖再拖。2008年9月他被确诊为结肠癌晚期需要动手术时,主刀医生说,太可惜了,晚来了一个月……
“援建任务值得我们付出最大努力,牺牲一切代价。但确实一辈子只能干一次,压力太大了,再干会疯掉的。”无锡对口援建汉旺指挥部总指挥王学芯在接受采访时笑着说。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想找理由不参加援建,每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然而面对困难,面对责任,他们毅然选择了担当。
要问他们这样选择的理由,来自北京的援建人员张权给出了一个答案。
2009年,他参与重建的师古镇云西初中项目临近交付的时候,100个孩子剪了一百颗心形的贴纸组成“感恩”两个字镶在镜框里送给了他,每个贴纸上都有一个孩子的名字。
“这两个字是对我无声的鞭策。看着当地居民对新居渴望的眼神,困难再大,我也得上。”张权说。
不畏艰险、迎难而上,援建人在党和人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对党和人民的诺言。
对口支援不是简单地给钱给物,修房子修路。广大援建者将恢复重建与结构调整相结合,既注重灾区当前建设又考虑未来长远发展
8月,青川县茶坝乡寺坝村,种植户王仲勋家的食用菌大棚里,工人正忙碌地采摘成熟的菌菇,竹荪、花菇、黑木耳长势喜人。
王仲勋高兴地对记者说,今年上半年,他的37个食用菌大棚产值达到了50余万元,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来自浙江的援建干部的帮助。
“是援建干部给我带来了种植技术,帮我想办法筹资金,还鼓励我胆量要大一点。”王仲勋感激地说。
“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帮助重建,还要为当地铺设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让致富本领长留茶坝。”浙江援建干部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对口支援工作中,来自各地的援建人,在帮助灾区人民恢复生产生活的同时,动脑筋、想办法,结合灾区经济社会长远发展,制定了各具特色的援建实施规划,有序推进援建工作。
“满足灾区当前需求是初层次的援建,促进灾区长远发展才是高层次的援建。”北京前指宣传外联部部长张常珊对记者说。
在什邡洛水镇渔江村,一个以安居、休闲、观赏和饮食为一体的“鱼文化”主题村落已经竣工。
承接该项目的北京城建七公司项目经理张权指着临时板房墙壁上的“鱼形”村落规划图,向记者展示着渔江村的未来:
“‘鱼头’部位建成后将办成农家乐,用来接待来此地休闲娱乐的游客。‘鱼眼睛’部位是一个休闲广场。‘鱼腹’是居民安置房,有两层的小楼,也有单层的‘光棍房’。村前200亩的大鱼塘可供游客钓鱼。”张权兴致勃勃地介绍。
这个曾经不发达的川西小村落,现在被赋予了全新的规划和先进的管理模式:村民把分配给自己的5平方米经营用房拿出来,以此入股建造农家乐,既当股东又可当员工……
像这样的兼具安居和产业功能的特色村落,北京在什邡共援建了12个。
北川,地震重灾区,受到世界的关注和瞩目。建设一个怎样的新北川才能不负重托?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山东援建人的头脑中萦绕。
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结合北川实际,山东提出了科学援建、务实援建、和谐援建、阳光援建的理念。
两年过去,异址重建的新北川县城,在安昌河边破土重生。注重节能环保,力求绿色、低碳、生态、环保,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成为新北川建设中的一大亮点。
在新北川宾馆、人民医院、北川体育馆,山东援建人员推广使用了地源热泵新技术。在安居房建设中,全部使用了聚苯板外墙保温材料和中空玻璃。在主要路段推广使用了LED节能灯。垃圾和污水都能进行无害化处理,绿地面积达到163公顷,人均绿地23平方米,城市绿化覆盖率达46%……
两年的援建,为北川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积蓄了后劲,为各项社会事业发展打下了基础。
“我们既要进行财力、物力方面的支持,又要开展人才、技术、产业发展等方面的帮扶;既要立足恢复基本的生产生活条件,又要考虑灾区长远的经济社会发展。可以说,对口援建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突出重点、统筹兼顾。” 山东前指总指挥徐振溪说。
在北川如此,在汶川、都江堰等灾区的重建也是如此。援建省市不仅给灾区带来了雄厚的资金、过硬的技术,同时也带来了成功的管理经验和先进的发展理念。
这些不同思想观念、发展理念在援建工作中相互交流、相互碰撞、相互融合,促进了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和相互理解。
在绵竹汉旺镇的重建中,无锡前指总指挥王学芯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理念碰撞”的小插曲:
在汉旺,人们几千年来就没有污水处理的概念。如今,无锡要将这一发达城市必须配备的工程设施引进过来。
“上水道建了,下水道不建不行。”在这个项目上,无锡很执着。为此,两方争论了一年,最终,汉旺人还是接纳了这个项目。
如今,在汉旺,一座投资1700万元、日处理规模为4000吨的污水处理厂已经完工。这是整个四川灾后重建过程中,第一家在乡镇一级建设的污水处理厂。
“现在,我们看到新镇的功能是很完整的,有垃圾收集站、中转站,以前这些都是没有的。”王学芯说:“我们的目标就是努力把汉旺新镇打造成一个‘健康积极、和谐可持续发展的’的‘江南小镇’。”
浙江、北京、山东、江苏……18个对口援建省市在坚持民生优先、安居为重的前提下,将各自的产业优势、市场优势与灾区资源优势结合起来,着眼长远发展,帮助灾区搞建设,谋发展。
在都江堰,上海市在对口援建过程中,打造了10万亩现代特色农业聚集区,直接惠及当地16万农民。
在绵竹,江苏省较早启动建设了高效农业示范园,组织专家牵头,带着农民干、帮助农民销、促进农民赚。
在崇州,重庆市积极开展医疗卫生事业的智力帮扶,为当地培养和打造了一支带不走的医疗卫生队伍。
……
“对口支援省市在推进灾后恢复重建的过程中,并不是简单地给钱给物,修几栋房子,建几条道路,而是将当前建设与长远发展相结合。在他们的帮助下,灾区建成了一批影响长远、带动力强的重大项目,增强了自我发展能力。”四川省发改委有关负责人说。
对口援建是一项全新的课题。广大援建者边干边摸索,在灾区恢复重建中创立了援建制度、援建文化、援建精神,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强大生命力
纵观世界,1995年日本阪神大地震,重建用了10年;1999年台湾9·21大地震,重建用了6年。汶川特大地震的等级和破坏程度均高于前两者。然而就在两年多里,来自18个援建省市的援建人,用心血和汗水,高质量完成了2万多个项目的建设,创造了一个奇迹。
2008年6月5日,中央作出“一省帮一重灾县”的对口支援重大决策。随后,北京、山东、江苏、广东等18个对口支援省市,迅速行动,把受援县市当做自己的一个特殊县市,全力开展实施了对口支援工作。
“对于援建省份来讲,对口支援是一项全新的课题,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只有摸着石头过河,边干边摸索。”江苏省援建绵竹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李亚平谈到援建体会时说。
2008年6月,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不到一个月,我国第一个专门针对一个地方地震灾后恢复重建的条例——《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条例》颁布施行。条例确立了灾后恢复重建工作的指导方针和基本原则,确定了一系列制度和措施,为各地区各部门开展重建工作提供了法律依据。
条例颁布两个月后,广东省政府副秘书长陈茂辉担任广东省对口支援汶川恢复重建工作组组长。从广东来到汶川后不久,身为“正厅级”的他多了一个“副处级”职务:中共汶川县委副书记。
“我们的定位很明确,对口援建工作组要在当地党委政府领导下开展工作。”陈茂辉说,“同时,我们的任务也很明确:一是协调好广东与四川、广东与州县之间、广东省各援建部门和单位之间的关系;二是吃透中央和省的援建政策,统筹好各方力量和资源;三是督促各方力量,把援建工作做得又好又快。”
事实上,在广大援建队伍中,像陈茂辉这样“下挂”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工作中打破行政级别界限,把灾后恢复重建和对口援建工作,既当成民心工程又当作一项政治工程,有利于广泛凝聚社会力量,保障了工作顺利开展。”北京援建什邡前指宣传外联部部长张常珊,是广大援建队伍中的一员,期间他对援建的这一探索进行了深入思考。
张常珊说:“中央把恢复重建的主导权和主动权交给四川省和18个对口援建省市党委政府,既便于地方党委政府从灾区实际出发、科学组织实施恢复重建工作,又充分调动了地方党委政府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受援双方迅速建立了高效统一、运转协调、沟通顺畅、执行有力的指挥体系。中央领导、地方主导的组织模式,为援建任务的完成提供了制度保障。”
如今,走在四川曾经连片的震区,已很难看到震后的废墟,它的蓬勃和生气让人感慨万千,而处处可见的援建省份的文化痕迹,则让人多了一丝慨叹。
在汶川威州镇,街角粤式风味的咖啡厅和餐馆,依稀可闻的广东话,无一不在提醒:这座岷江古城融入了云山珠水的气息。广东的一些生活习俗也逐渐融入这里:一些汶川人开始像广东人一样饭前先喝汤,一些餐馆也陆续推出了粤菜。
在什邡,这里说普通话的人越来越多,而越来越多的援建者也能听懂四川话了,包括一些很“土”的方言。不少援建者甚至用四川话与当地的干部群众插科打诨。
谈起文化上一点一滴的相互影响,李亚平有一个明显的现象值得关注,那就是:很多时候,绵竹的市民习惯于看江苏卫视,而几千公里外的江苏老家,则有很多人把台定格在了四川卫视。看到这些场景,李亚平说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感动在胸中流淌。
“对口援建中形成的‘援建文化’,是团结受、授双方全力投入灾后恢复重建的精神纽带,是加快灾后恢复重建步伐的力量源泉,是确保灾后会恢复重建又好又快发展推进的重要支撑。”李亚平说。
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黄进也认为,灾后重建规划“重建生活家园的同时,注重精神家园建设”的指导思想,为灾区恢复重建提供了强大的思想动力。其中“一省援建一重灾县”的设想和实施,既是一次灾区恢复重建的制度创新,也是一场国家推动精神家园建设的生动实践。
前不久,四川省委省政府以“灾后重建的四川模式研究”为题展开调查研究。
“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也是民族精神总爆发和民族精神再熔炼的过程,中华民族的向心力、凝聚力、自信力得到了进一步提升。”黄进说。
值得一提的是,党中央国务院在总结四川灾后重建经验的基础上,今年又做出了东部地区对口支援新疆经济社会建设的重大战略部署。
“这就使得对口支援从应对重大自然灾害恢复重建的临时性制度安排,变成了东部发达地区支援西部落后地区经济社会建设的常态性长效机制。”张常珊说,“对口支援中形成的政策、制度和措施,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丰富和发展,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和强大生命力。”(记者张宗堂、陈菲、郝亚琳、苑坚、曹妍、许茹)